Jo

别问,世事无常

夏夜晚风与白玫瑰

*带卡

*想尝试公路片风格,但是写不出,so sad_(:з」∠)_

*非常OOC,小心观看。

*现代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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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比车子抛锚时看见维修站更幸运了。

 

 

这条路怕是快要行至终点,案山子抽着烟想到,其实不止眼前路,就连公寓租期,聘用合同,以及秋刀鱼罐头,通通都会结束。是不是每样东西都有一个保存期限,在他肆无忌惮的挥霍之时慢慢过期,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当初非得拼死拼活的去争取呢?多累啊。

 

一直都在风尘仆仆的赶路,并未仔细观察这辆出发前临时买来的二手越野车,这会儿才注意到它已经又脏又破,维修工刚才告诉案山子最多60公里,开完这60公里连人为停车都不用,它自己就会停下,而且是永远停下。案山子摊开地图计算到达下一个城镇的距离,但是怎么算都在69公里左右,他只觉得后脑勺抽抽着疼,巴望这台老爷车能给他点儿面子,撑到目的地,如果可以,一定会好好安葬你的。

 

“怎么葬,火葬还是海葬。”

“……”

“快改改你自言自语的毛病。”

同行伙伴递给案山子毛巾和矿物饮料,自己却抢过抽剩的半根烟,有模有样吐着烟圈。

“小孩子不要抽烟。”

“……嘁。”

 

十天前,案山子趁天未亮便收拾好行李包裹,慢腾腾沿西北方向出发。到了村口看见有人叉着腰站在路中央,那架势活像土匪路霸,案山子眼睛近视,眯着眼瞅了好半天才认出是内轮,他放慢速度犹豫着是要直接碾过去好呢,还是停下来拍拍副驾驶座位邀他同行,结果不等他开口,这混蛋已经双手撑在车前盖一跃翻身站了上去,还能说什么,一起走吧。

 

“不打算回来了?”

“嗯。”

内轮刚上车时就看见后座的包裹,虽然用布包着,但根据外形能看出是个盒子,这会儿他又回头瞧了眼,然后转头看了看案山子,那眼神很奇怪,不过倒也没再说话,翻身就睡。开车的人从后视镜里也看了下后座的盒子,心里是明白这盒子不会长腿跑走,可看见它安稳的在那儿还是松口气,接着偏了几度看向不速之客,才放回肚子的心却又提起来。

 

就这么走走停停,晃晃悠悠,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开到现在。按照原计划差不多用一周左右的时间就能到达下个地点,可是内轮两手一摊,一句既然出来玩就好好玩挤兑的案山子没辙没辙的,于是这趟不归之路竟变成游山玩水。

 

案山子把毛巾丢给内轮,起身去查看维修进度,他想,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搞懂内轮这个人。十天的时间都是在荒郊野外赶路,最漂亮的风景还是上上个小镇路边的野花,而现在所处位置连根毛都没有,听维修工说这条路走的最多的是大货车,像他们这种私家车很少见——都去走平坦干净的国道,所以案山子始终想不通内轮说的玩到底是怎么个玩儿法。也就走回那人跟前再次询问他想上哪儿玩,出都出来了,就别再顾忌前后左右。

 

“就,看风景呗。”

一阵黄沙吹过,案山子戴好口罩向内轮投去鄙视的眼神。

“好‘漂亮’的风景。”

“是啊,在村子里都看不到。”

 

随手拔根野草叼在嘴里,内轮席地而坐,出神的看着远方。野草被他唇部来回摆弄,无序的晃动着,案山子回头看他,突然就想起头一回见到内轮带人的场景,那时他手撑下巴,一脸不爽盯着旁边的案山子,在吃棒棒糖所以打招呼含混不清,双唇间的小白棍就像现在这样瞎晃,笑的时候、说话的时候会跑到嘴角,糖吃完了棍子还要在嘴里嚼半天,拿出来时已经沾满口水被咬的稀烂,于是案山子对内轮带人的第一印象除了嫌弃还是嫌弃。不过他才不在意这些,像力的反作用,他们互相嫌弃,一点小矛头都能引爆大争吵,吵不过就动手打架,很多时候都是两个人一边一个在教员办公室门口罚站,临近傍晚会和波风皆人回家吃饭,波风一手牵一个也阻挡不了两人喋喋不休的吵闹,但是大多时候都只有内轮带人单方挑衅,案山子冷笑置之。

 

现在想来也是无聊的可以。

 

而转眼间他们已经三十岁了,案山子早就不是曾经的不高兴,变成了学生口中的三俗大叔,倒是内轮带人继承他衣钵,长成第二个不高兴,小时候的没头脑已不见踪影,更多时候是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愣神,案山子觉得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高墙,纵使他用尽全力也无法跨越,比如此刻,明明离得这么近,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真的不回去了?”

“啊?”

案山子又搞不懂了,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内轮能问出来的。

“带着那个东西走不远的。”

“能走多远是多远,留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内轮扭头看他,眼睛里有隐隐的愤怒。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有意义了?到头来你还是……”

“少管我。”

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出口打断,即使现在的案山子也还是讨厌废话。

 

这一点让内轮带人记恨太久。

 

 

 

你看,明明是南辕北辙的性格,却还是互相拖累二十多年,从同学队友,变成仇敌床伴,每一次关系的转折都让案山子心累不已,小时候还会抗争一下,长大了反而学会逆来顺受,就连三番五次上床他都能欣然答应,案山子情商不低,但怎么都想不明白转变的契机为何,尤其是后期他们又是仇敌又是床伴的关系。好几次,他看着毫无防备睡在他旁边的内轮带人,摸向床垫夹层的枪——却也是摸摸而已,因为这个人脸上沟沟壑壑的疤痕提醒着案山子他们关系破裂的开始。

 

某次内轮带人发现藏起的枪,他眼神阴郁瞪着刚洗完澡出来的案山子。本就沙哑的嗓音更为嘶哑,听起来那么刺耳。

“这么想我死吗?”

“……不,我……我……”

这大概是案山子头一次口齿不伶俐,他竟然支支吾吾不敢去看内轮带人,因为目光让他害怕退缩——可笑吧,畑案山子也有害怕的东西。

“那我们一起吧。”

猛然被拉近的距离,内轮带人箍住他的腰,案山子必须双手抵在胸口才能留出一些距离。墨黑的枪停在后脑勺,“咔哒”,是扣扳机的声音,案山子呼吸急促,但还是闭上眼等待死亡来临,可就算闭上眼也能感受到对面刺向他的目光,是直勾勾,濒临疯狂。

“我开玩笑的,紧张什么。”

箍紧腰的手松开,那一处和浑身冰凉相比是热的发烫。他们之间恢复到一掌的空隙,案山子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的机会多好,为什么不动手。他再度看向内轮带人,前一刻的阴郁狠毒好像没存在过,看着案山子的眼神戏谑,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更让他害怕了,因为答案就在嘴边,可是他不能提气发音。

 

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变质了,像隔夜的秋刀鱼,一点一点发苦发酸。

 

 

记忆中窗外闪烁的霓虹灯逐渐消去,眼前仍是漫天沙尘,秋末冬初的北风太过凛冽,混在空气中的灰迷了眼睛,案山子抬手揉了揉,但怎么都揉不散瞬间涌出的酸涩感。他跌坐在内轮旁边,头向后仰去,想说些话打破尴尬的气氛,可是内轮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仍旧维持刚才的姿势,看着案山子不知道的远处。

 

到头来还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小鬼啊,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别人来安慰,换成以前的案山子才不会在意这些,所以总是被内轮带人评价为冷血的怪物。

 

可是我后来有改变啊,变成像你那样的人,可惜你都看不到了。

 

而那股酸涩持续发酵,案山子放弃抵抗,任由它贯彻全身,他现在稍稍明白当时他所害怕的东西为何,只不过在迟疑间已经被刻意抛在脑后,就像沙漠里的绿洲,再美好也早晚要被吞噬殆尽,最终变成眼前这一片荒凉之地。

 

 

 

案山子再次见到内轮带人是在医院,两人一个吊着腿一个吊着胳膊,惨烈程度算是半斤八两。得知对方住院是因为下大雪还坚持开车出行,本来眼睛就不好使,结果没留神脚底打滑撞上路边电线杆断了小腿胫骨。

 

鉴于自己好歹还能走路,案山子说是主动看望病员,实则打算去狠狠嘲笑内轮带人。

“老天看眼,专门收拾你这种大流氓。”

“……呵呵——残废就别抢我的慰问品了好吗。”

“我也是病人,帮我削皮。”

“案山子你眼睛没瞎吧,看看看看,这吊着什么。”

“又不是手,快点儿。”

把苹果丢过去之后,案山子突然有些后悔,何时开始他也学会向别人撒娇了?并且这个人还是扭曲关系的另一端。正犹豫要不要立马走人,削好的苹果已经被递到眼前,他看了看内轮带人,对方表情平静,还有些嫌弃,除此之外再平常不过,恍惚觉着回到念书的时候。

案山子感冒在家休息,没想过会有谁来探望他,但是看见门外臭着脸提了一兜苹果的内轮带人,不得不承认心里面那种乌云散去的感觉。此情此景好像当年的复刻,只不过坐着躺着的人调换了,那会儿也是抱着恶作剧的念头,心想吊车尾八成连苹果皮都不会削,所以故意说要吃苹果,削皮的。很意外,内轮带人只是如往常一样抱怨几句,说话间已经把光溜溜的苹果扔在他手里。

 

“案山子你烦死了,要不是皆人老师临时有事我才不会来。”

“那你回去好了。”

“你……混蛋案山子。”

小小的内轮带人因为生气,眉毛都皱到一块去了,圆眼睛瞪得更圆,鼓着嘴反驳不出案山子,只好转身离开,边走边说要不是凛也拜托我能来看你这混蛋才有鬼。

吃了几口苹果案山子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次醒过来时没吃完的苹果旁边多了张字条,歪歪扭扭的字迹告诉他厨房有粥,吃药前先吃饭,苹果吃不完就别辛苦他人削皮,讨厌鬼。

 

黏糊糊的白米粥渐渐没了温度,可是它经由食道滑进胃里却如开水般滚烫,烧得案山子心头暖烘烘的。那大概是头一次吃完讨厌的流食。

 

 

 

“吃不吃啊你。”

这些年内轮带人变了不少,但在案山子眼里,他似乎永远都是当年合不来的同学,即使发生太多变故。现在,他依旧撇着嘴把苹果又往跟前递了递。

“我要切成块的。”

“……立刻滚好吗。”

在内轮带人真的把苹果砸上他的脸之前,案山子选择老老实实接过去。

“好了,苹果你也吃到了,也嘲笑过我了,现在可以滚了吗?”

“诶——内轮大哥好不讲情面哦,人家可是专程来看你的嘛。”

因为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话发音并不清楚,案山子擦了擦嘴角流出的果汁,等着内轮带人对他下逐客令,可好半天病床上的人都没吭声,只是侧过头看着他,眼睛里有很多当时的他形容不上来的东西。觉得很熟悉——那不正是之前说要一起死又说开玩笑的眼神吗。

 

案山子收敛起无赖态度,在害怕浸没他之前准备拔腿逃开。

“走了,不见。”

“等等,那瓶花拿走。”内轮带人指着床头一捧白玫瑰说道,“本来打算那天——算了,赶紧拿走,放我这儿太碍事了。”

手攥成拳又松开,心跳声砰砰,充斥小小的单人病房,他怎么不知道内轮带人没说完的话都是些什么,他当然明白。早就隐约猜到出事的原因,但是从当事人口中得知情况,还是打破了案山子的自欺欺人,也终于戳破了自己作的茧。

 

就这么着急来见我吗,白痴吊车尾。

 

 

 

直到现在,案山子还能闻见刺鼻的白玫瑰香味,甜腻腻的,让他心慌。

 

 

这个地方在曾经安身之处的几千公里之外,寸草不生,尘土飞扬,相比之下被称呼为家的地方繁华并且生机勃勃,可案山子一直觉得双手里什么都没有,即便是和内轮带人拥抱,也总以为怀里面是空的。现在,他只有一辆行将就木的二手车和简单的行李,但是诡异的满足感势如破竹在他周围迅速生长——没错,诡异的满足感——尤其在抚摸那个木质盒子时,似乎心中慌乱全部被大风吹走,没有生命的黄沙填补好每一个空洞。

 

“你有必要把这盒子走哪儿带哪儿吗,留车上它也不会跑。”

内轮垂下眼打量位于两人之间的东西,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神情。

“那你呢,有必要谁都不说偷偷摸摸的跟我出来吗,佐助君?”

 

“喂——车子修好了哦!”

 

 

时年二十岁满的佐助仍旧不明白他的小学老师为什么选择这条偏僻荒凉的道路,案山子这人向来欣赏整洁干净之物,尤其对于淡色系十分钟爱,所以在黑色的新头发长出来时会火急火燎的跑去重新染色,简直像个偏执狂。而他们现在所处之地满目荒凉,刮来的风会夹杂尘土,经常吹得佐助灰头土脸。

 

“前面岔路口左转可以上国道。”

言下之意就不能走一条平坦点儿的路吗,他快被颠吐了。

案山子转头打量着他昔日的学生,即便用湿纸巾盖住脸,也能想来这会儿表情是有多别扭——典型的内轮家族遗传——从来不会明着说不爽,只用颜艺来表现。

“将就一下好吗,佐助君,马上就到目的地了。”

绝对不要相信案山子的假笑,他想起以前小叔叔叮嘱过的话。呵呵,也不想想到头来被耍的团团转的人是谁。

 

从小就目睹老师和叔叔在各种意义上来讲的斗智斗勇,而他们之间矛盾爆发最严重一次大概就发生在前段时间。事情缘由和发展都太过冗长,简单来说就是叔叔为了组织为了老师,选择只身一人赴死,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再次置案山子于愧疚悔恨中独活。你看,就是这么狗血,但两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也的的确确跳进圈套,不能自拔。故事的最后,老师还是那个废柴大叔,这会儿正在开一辆破车载他去往未知之地,而他的叔叔——有血有肉的内轮带人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骨灰盒,此刻被安放于后排座位。

所以,他选择跟来,他想搞明白老师和叔叔乱七八糟的关系,想看看他们最终的结局,他好回去面对另一个人。

 

 

“你……都不哭吗?”

开出去将近五公里时,佐助突然没头没脑扔给案山子这样一个问题。

“……”

对于内轮一家遗传的古怪性格,案山子游刃有余。他从对于这个OOC问题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笑眯眯的说:

“老师天生就没有泪腺哦。”

 

嘁,谁信。

 

恐怕至死都不会忘记那诡谲的场景。畑家祖传的短刀插进带人的胸口,案山子右侧肋骨下的枪眼正汩汩往出冒血,他们一个躺着,一个跨坐于之上,佐助离得太远,听不见对话,只能看见带人疯狂大笑的样子,连五官都扭曲了,而他常年假笑的案山子老师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整个人被冰冻,冷到灵魂死亡,残存一具空壳,等案山子再抬头时,他才看见移植了带人眼角膜的左眼泪流不止,原装的右眼干涩如同沙漠。

 

 

记不清是过了多久,反正再见到两人一同出现时,佐助不自觉打了冷颤,怎么说呢,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包裹着他们,没有过多言语,却显得默契十足,佐助觉得自己被闪瞎的同时,认知下限也被吃掉了——头一天还在上床,第二天就能拿枪互相指着对方的头。于是他和竹马诉苦:中年人的世界真不想懂啊。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案山子,问起叔叔也只是敷衍了事,再次见到就是在葬礼上了,那个驼着背、小黄书不离手的老师西装笔挺,他没有去瞻仰遗容,也没有献上一束玫瑰,就好像被人丢弃的垃圾一样,窝在树下,手里还捧着少儿不宜的读物,但久久不曾翻页,佐助慢慢靠近,想说点儿什么,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然后,就看见几年前看见过的一幕——案山子左眼止不住的眼泪,右眼空洞干枯。

 

 

一开始,佐助天天被吊车尾竹马拖着往案山子家跑,说是害怕老师想不开云云。开什么玩笑,他要想不开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但还能察觉出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他说不上来是哪些,他想,如果是叔叔的话,可能一语就会道破,接着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郁闷——怎么叔叔就会明白,他却完全搞不懂呢?

 

 

“到了下个城镇你打算怎么办,换辆车继续走?”

“嗯——应该吧,你呢,要跟来吗?”

“……废话。”

有好多东西还没弄明白。

 

 

车窗外是急速倒去的景色,视线还未聚焦于某处便已行进到下一点,很快感到眼晕,索性闭上假寐,二手车破烂的发动机有巨大的轰鸣声,吵得根本睡不着,就这样恍恍惚惚,眼睛睁了又闭,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千米。

 

案山子却停了车。

 

“佐助,回去吧。”

“……”

“现在还来得及。”

这回不是假笑了,他认识案山子很久,但还没见过这样跟他笑的案山子,像是堕入地狱前最后一次流露真诚。

“你和我叔叔认识多久了?”

“……大概快三十年。”

“难怪,他们说两个人认识的越久会越相似,你知道你刚才笑的有多难看吗?”

和带人死去前一晚对他笑的一样。

“好吧,跟我说鸣门拜托了你——”

“回去吧,案山子。”

 

“带着他的骨灰盒你永远都走不远。”

 

“他死了,死了!”

 

和话语一同激动的情绪却未打动旁边的人,佐助看见案山子缓缓低下头,将脸埋在双手中,干枯如草的头发没有生机,乱糟糟一团,良久,案山子都没再抬起头,气氛像死掉一样寂静。

 

“好,那我要带着那个东西回。”

话音未落已经下车打开后车门,但还没碰到就被发动加速的车子带倒。佐助捂着手臂趴在地上,目瞪口呆看着疾驰远去的影子。

 

“案山子!”

可没人能回答他,平地升起的风卷走所有呼喊,徒留他一人像个白痴一样站在路中央,任凭风沙打在脸上,迷了双眼。

 

 

 

早就察觉到哪儿不对了,他没见过叔叔第一次死去时老师的双眼,但当他真正看见时——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双眼睛空洞无底,不存在任何东西,即使是明日间和疾风以及那么多一起长大的同伴死亡,也不会剥夺所剩无几的灵魂,也对,他们怎么能和叔叔比较呢,本就不是一路人,本就没放在一样的位置上。

 

 

突然想起火并前一晚他瞅见叔叔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但好像什么都没留下,地板上满是作废揉团的纸张。后来趁叔叔不在,他把那些废纸一一摊开(原谅他只是想嘲笑叔叔字迹的初衷),每一张都只写了“案山子”这样的开头,每一张都没写完,翻到最后才终于多了一句话,一句再平淡不过的不见。

 

 

 

那时候,带人和案山子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们上一次见面也是以吵架作为结束,并不像小时候斗气那般的争吵,而是带有绝望意味、似乎无论怎么争论都得不到良好解决办法,因为主题只有一个——案山子要么脱离组织,要么杀死带人,但是哪个都下不去手,所以被讽刺是窝囊废,是垃圾。依稀还记得带人狰狞着跟他说了很多荒唐的理由,什么要创造一个不需要英雄哭泣的世界,什么牺牲他人成全自己的组织留着还有何意义。最后,带人摔门而去,案山子只觉得他曾经害怕的东西顷刻间破碎,再也拼不好。

 

是啊,这原本就是重新拼凑的,早就无法修补了吧。

 

 

那天晚上的月亮是红色的,像怪物的眼珠,瞪视着地上每一个可笑之人。

 

等回过神时,带人已经快被鲜血浸没,像一颗枯萎的树缩在案山子眼前,他张了张嘴,红到发黑的血液代替话语吐出,湿了毁容的半张脸,案山子凑近他,屏心静气才听见后半句话,这句话和多年前在碎石下说过的几乎如出一辙。原来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避开它们,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活呢,案山子想,而黑暗终于吞噬了他。

 

 

“你留在这里。”

 

【给你我的眼睛。】

 

“别跟着来。”

 

【替我看清未来。】

 

 

 

最后的一百米,案山子突然笑起来,他想起小时候和带人吵架时被骂作大冰块,冷血怪物,笑都不会笑。而记忆中的少年总是在咧嘴大笑,表情鲜明的能够清楚刻在脑海里、心里,即使后来性格大变,有时候面对着案山子也会露出少时心性,似乎十三岁之前的带人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而这一切好像就是故事而已,哭过,笑过,故事就讲完了。

 

闭上眼,踩死油门前,案山子这样想道。



FIN.


————


注:明日间=猿飞阿斯玛

      波风皆人=波风水门


没完,还有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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